第1章 逆世护情
周生辰被刘子行以行刺摄政王的名义围堵在行宫内,生死一线。看着四周寒光闪闪的兵器和弟子们愤怒又担忧的眼神,他心中清楚,今日若束手就擒,不仅自己性命不保,时宜也会陷入万劫不复,南辰王府和麾下的徒弟们更是会被一网打尽。 就在刘子行得意地准备下令动手时,周生辰突然仰天大笑,笑声中满是豪情与决绝。他猛地抽出佩剑,剑身寒光凛冽,仿佛带着无尽的杀意。“我周生辰一生为国为民,今日却被你等小人算计。但想要我死,没那么容易!” 他的声音犹如洪钟,在行宫的大殿内回荡。 周生辰的徒弟们见状,纷纷抽出兵器,将他护在中间。凤俏满脸怒容,手中长枪一横,“师父,今日便是拼了这条命,我们也不会让他们得逞!” 其他弟子也都一脸坚毅,视死如归。 刘子行脸色一变,他没想到周生辰会反抗,“周生辰,你敢抗旨?你这是谋反!” “谋反?”周生辰冷笑一声,“我周生辰为北陈守护边疆,出生入死,何曾有过一丝谋反之心?倒是你,刘子行,勾结奸佞,意图篡位,今日我便要为天下除了你这奸贼!” 说罢,他率先冲向刘子行,手中剑如游龙般舞动,所到之处,敌人纷纷倒下。 行宫内顿时一片混战,喊杀声震天。周生辰的武艺高强,再加上他的徒弟们个个都是精兵强将,一时间,刘子行的士兵竟有些抵挡不住。 此时,一直被刘子行囚禁的小皇帝刘徽,不知从何处得到了消息。他深知周生辰的忠义,也明白若周生辰一死,北陈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。于是,他在几个忠诚侍卫的保护下,偷偷来到了行宫。 “住手!” 小皇帝刘徽大声喝道,声音虽稚嫩,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。众人听到小皇帝的声音,都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。 刘子行看到小皇帝,脸色变得十分难看,“陛下,您怎么来了?周生辰意图谋反,臣正在平乱。” 小皇帝冷冷地看着刘子行,“皇叔一心为国,怎会谋反?分明是你,心怀不轨,想要篡位。今日若不是皇叔反抗,恐怕朕也性命不保。” 刘子行还想狡辩,周生辰却上前一步,单膝跪地,“陛下,臣本无意谋反,但今日若不反抗,不仅臣性命不保,陛下您也会被刘子行所害。臣愿以死明志,只求陛下能够明察秋毫,还南辰王府和王军一个清白。” 小皇帝连忙扶起周生辰,“皇叔,您不必如此。朕相信您的忠义,也相信南辰王府和王军的忠诚。今日之事,皆是刘子行的阴谋。” 在小皇帝的干预下,刘子行的阴谋未能得逞。他被小皇帝下令囚禁,等待审判。而周生辰,则因为保护小皇帝有功,不仅没有被治罪,反而得到了小皇帝的嘉奖。 经过这场变故,周生辰深知,朝堂之上奸臣当道,自己和时宜想要安稳地在一起,谈何容易。但他不想再辜负时宜,也不想再让自己的徒弟们受到伤害。于是,他决定带着时宜和徒弟们离开中州,回到西州。
第2章 西州弈
周生辰返回西州不足半年,中州的暗流便已汹涌至边关。
太后赵氏借着小皇帝刘徽年幼,以 "辅佐朝政" 之名垂帘听政,短短数月便将娘家外戚安插满朝堂。这日,一封措辞严厉的诏书送到西州王府,说北境军饷账目不清,责令周生辰即刻押送账本回京对质。
"狗屁账目!" 凤俏将诏书拍在案上,银枪在掌中转了个圈,"分明是太后想拿咱们开刀!"
时宜正给周生辰研墨,闻言笔尖一顿:"太后刚愎自用,怕是容不下皇叔功高盖主。" 她虽在西州,却始终留意着中州动向 —— 赵氏掌权后,先是贬斥了几位曾支持周生辰的老臣,如今终于要对西州动手了。
周生辰指尖划过诏书落款处的玉玺印记,眸光沉静:"账本可以送,但我不能走。" 他抬眼看向谢云,"你带一队亲卫,将历年军饷明细连同粮草入库记录一并送回,记住,只交给陛下亲览。"
谢云领命而去,凤俏却急了:"师父!若太后扣下谢云怎么办?"
"她不会。" 周生辰望向窗外连绵的雪山,"赵氏想的是削我兵权,不是逼反王军。扣下谢云,等于给我发兵的理由。" 他顿了顿,补充道,"让商队多带些西州的皮毛药材,分给中州的禁军统领 —— 当年守行宫的旧部,总该念些情分。"
时宜看着他从容布局,忽然想起那年行宫之变。他看似刚烈的一剑,实则早已算准了小皇帝会出面;如今面对太后的步步紧逼,他同样在不动声色间布下棋子。
半月后,谢云从中州传回消息:账本被太后扣在宫中,只对朝臣宣读了 "删减版",隐晦指责王军虚报开销。更棘手的是,太后以 "边防空虚" 为由,竟调了三州兵马屯驻西州边境,名义上是 "协防",实则监视。
"她这是想困死咱们。" 凤俏看着边境送来的布防图,眉头拧成疙瘩,"三州兵马加起来近十万,咱们王军虽精锐,硬碰硬怕是讨不到好。"
周生辰却在地图上圈出一处河谷:"这里是三州兵马的粮道必经之地。让秦严带五百人守在这里,不必动手,只需让他们的粮草 ' 走得慢些 '。" 他抬眼看向时宜,"还得劳烦你写封信给漼氏旁支 —— 太后的娘家在江南囤积私盐,他们该有证据。"
时宜会心一笑。漼氏虽不复当年盛景,但在江南仍有根基。太后想借削藩之名打压异己,却忘了自己娘家也不干净。
不出十日,中州便传来消息:江南盐税案爆发,数位赵氏外戚被牵连下狱。太后忙着救火,竟暂时顾不上西州。小皇帝趁机下旨,说 "军饷之事疑点颇多,暂不追究",悄悄给了周生辰台阶。
"陛下长大了。" 时宜读着密信,眼眶微热。信中刘徽说,他趁太后不在,偷偷翻看了谢云送来的账本,才知西州军饷竟比中州禁军还微薄,"皇叔守着北境,竟过得如此清苦。"
周生辰握住她的手,指腹摩挲着她腕间的玉镯:"陛下心里有数,就不算白熬。"
但太后并未善罢甘休。入冬后,她以 "慰问边军" 为名,派了自己的侄子赵显前往西州。这赵显是个纨绔子弟,刚到西州地界便纵容手下抢掠牧民,还放言要 "清查王府私产"。
凤俏气得要提枪去斩了他,被周生辰拦住:"他是来送死的,不必脏了你的枪。"
当晚,西州牧民聚集在王府外,哭诉赵显部下的暴行。周生辰当着众人的面,命人将赵显及其党羽拿下,却不急着处置,只派人将牧民的血书和赵显的罪证快马送向中州。
"师父这是要......" 谢云恍然大悟。
"太后想拿 ' 擅杀钦差 ' 治罪,我便给她看,这不是擅杀,是民心所向。" 周生辰望向南方,"告诉陛下,西州可以没有周生辰,但不能没有王法。"
赵显被押的第三日,中州传来两道旨意:一道是太后下的,斥责周生辰 "目无朝廷",令其释放赵显;另一道是小皇帝下的,说 "赵显罪证确凿,着周生辰就地处置",末尾还附了句密语:"皇叔放手去做,朕能顶住。"
那夜,周生辰在王府设了简单的宴席。赵显被捆在堂下,看着满桌的糙米饭和咸菜,竟还叫嚣着要 "诛你九族"。
周生辰端起粗瓷碗,淡淡道:"北境百姓吃这些,能守着家国;你吃着山珍海味,却只会祸国殃民。" 他将碗一放,"拖下去,按军法处置。"
赵显的惨叫声消失在风雪里时,时宜给周生辰披上披风:"太后不会善罢甘休的。"
"她会的。" 周生辰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,"她能调动三州兵马,却调动不了民心。赵显一死,三州将领必生疑惧,谁还敢为她卖命?"
果然,半月后边境兵马便悄然退去。又过三月,小皇帝在朝堂上公布了赵氏外戚贪赃枉法、私通敌国的证据,群臣哗然。太后被废黜迁居别宫,那些依附她的外戚也尽数被清算。
消息传到西州时,时宜正和周生辰在桑园查看新苗。春风拂过,桑叶沙沙作响,像极了那年行宫之外,王军士兵们压抑的欢呼声。
"陛下终究是站稳了。" 时宜轻声道。
周生辰握住她的手,指尖触到她无名指上的素银戒指 —— 那是他在西州亲手打的,没有华丽的纹饰,却比任何珍宝都沉重。
"我们也一样。" 他低头,在她额头印下一个轻吻,"守住西州,守住彼此,就是守住这天下最安稳的一隅。"
远处,凤俏正带着弟子们操练新阵,枪尖映着春光,亮得晃眼。西州的风里,终于再没有了中州的权谋算计,只有草木生长的声音,和他们相守的岁月,在阳光下缓缓流淌。
第3章 暗流破局
太后赵氏被软禁别宫不足三月,竟借着给先帝祈福的由头,暗中联络了三位手握京畿兵权的旧部。这日,一封盖着太后私印的密信辗转送到西州,信中言辞恳切,说自己被奸人蒙蔽,恳请周生辰回京主持公道,字里行间却藏着逼宫的暗示。 “她这是狗急跳墙了。”时宜将密信在烛火上点燃,灰烬随着气流飘向窗外,“三位将军里,李将军是当年跟着皇叔守过雁门关的,张、王二位却是太后一手提拔的。” 周生辰正擦拭着那柄行宫用过的长剑,闻言动作不停:“李嵩虽是旧部,却向来谨小慎微,不会轻易站队。张、王二人贪财好利,倒是容易拿捏。”他忽然抬眼,“让凤俏带二十亲卫,连夜去趟云州。” 凤俏领命时,周生辰递过一个锦盒:“云州盐铁司的王主事,手里有张将军贪墨军盐的账册。你告诉王主事,只要他肯交出账册,西州的商路永远给他留一条。” 三日后,云州传来消息:账册已到手,张将军听闻风声,竟连夜带着亲兵逃往中州,想躲进太后的羽翼下。 “鱼儿上钩了。”周生辰看着密报冷笑,随即提笔给小皇帝写了封奏折,只字不提太后,只说“张将军携兵私逃,恐危及京畿,请陛下定夺”。 刘徽收到奏折时,正被太后派来的内侍催着去别宫“尽孝”。他将奏折往袖中一藏,对内侍笑道:“烦请回禀太后,朕处理完这桩军务,即刻便去。”待内侍走后,他立刻召来禁军副统领——那是当年受周生辰恩惠的旧部。 “你带五百人守在宫门,若见张将军入宫,不必阻拦,只需把守住出宫的路。”刘徽的声音虽轻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,“另外,去查三年前江南水灾的赈灾款去向,尤其是赵太后的娘家。” 西州这边,周生辰算准了张将军会途经忻州,早已让谢云带着王军精锐在此等候。谢云没有直接动手,只派人扮成山匪,“劫”了张将军的粮草辎重,故意留下些西州特有的狼牙箭簇作为“证据”。 张将军狼狈不堪地逃到中州城外,却被禁军拦在宫门处。“陛下有令,凡携兵入宫者,需卸下兵器等候传召。”副统领面无表情地看着他,“张将军,还是按规矩来吧。” 张将军正进退两难,太后派来的人却悄悄递信:“太后娘娘说,让您今夜从侧门入宫,共商大事。” 这夜三更,张将军果然带着心腹从侧门潜入别宫。他刚踏进太后书房,就见刘徽端坐案后,周生辰的亲卫秦严按着剑站在一旁。 “张将军,别来无恙?”刘徽将一叠账册扔在他面前,“私逃、贪墨、勾结外戚,你可知罪?” 张将军脸色煞白,转头看向太后,却见她早已被秦严控制住,嘴里塞着布团说不出话。原来周生辰早算准太后会铤而走险,竟让秦严带着十名亲卫,借着送西州贡品的名义混入中州,就等今夜收网。 “太后娘娘,”周生辰的声音忽然从门外传来,他一身玄衣,缓步走入书房,“您以为借祈福之名召集旧部,就能瞒天过海?您娘家私吞的赈灾款,张将军手里的账册,还有您写给北境蛮族的密信——这些,够不够让赵氏满门抄斩?” 太后瞪大了眼睛,难以置信地看着他。她不知道,那封写给蛮族的密信,是周生辰让漠北牧民截获的,早已送到刘徽手中。 刘徽站起身,走到周生辰身边:“皇叔,按律当如何处置?” “太后赵氏,勾结外臣,意图谋逆,废为庶人,终身圈禁。”周生辰声音平静,却字字千钧,“张将军及其党羽,论罪当斩。其余从犯,贬为庶民,永不录用。” 月光透过窗棂照进书房,照亮了案上的玉玺。刘徽拿起玉玺,在诏书上重重盖下,忽然转头对周生辰笑道:“皇叔,这次,朕没让你失望。” 周生辰看着眼前已显沉稳的少年皇帝,又望向窗外——时宜派来的信使正举着灯笼在宫墙下等候,灯笼上绣着小小的兰草纹。他知道,这场没有硝烟的暗战,终究是他们赢了。 西州的风,似乎也跟着这晚风,悄悄吹散了中州的阴霾。
第4章 棋局暗藏
太后赵氏在别宫虽失了权柄,却仍借着"先帝托梦"的由头笼络人心。这日,她让心腹太监在朝堂上哭诉,说西州王府私藏的先帝御赐宝剑"定北",竟被周生辰改铸为寻常兵器,是为"大不敬"。 "定北剑是先帝赐给王军的信物,太后这是想断了咱们和朝廷的根。"凤俏将消息报给周生辰时,手里的长枪几乎要捏出水来,"属下这就带一队人去中州,把那乱嚼舌根的太监斩了!" 周生辰正对着沙盘推演北境布防,闻言指尖在沙盘上轻轻一点:"斩了他,正中太后下怀。"他抬眼看向时宜,"你觉得,太后为何偏挑'定北剑'做文章?" 时宜正在整理各地送来的密报,闻言沉吟道:"定北剑是先帝亲赐,象征王军镇守北境的合法性。她污蔑您毁剑,是想动摇军心,让北境各族觉得您失了天授之权。" "不止。"周生辰指尖划过沙盘上的"中州"二字,"她还想逼我回京自证。只要我踏入中州,就会落入她布好的圈套——或是被扣上'畏罪潜逃'的帽子,或是被软禁在京,西州便成了无主之地。" 谢云在一旁急道:"那咱们就任由她污蔑?" "自然不。"周生辰取过纸笔,写下三行字递给三人,"凤俏带五十亲卫,持我手令去漠北,让乌桓族长派人护送一件'礼物'来西州;谢云去查太后心腹太监的老家,看看他在江南的田产是谁所赠;时宜,烦你以漼氏名义给中州士族写封信,就说西州发现先帝当年批注的《兵法》,其中有关于'定北剑'的注解。" 三人虽不解,却依令而行。 七日后,漠北送来的"礼物"抵达西州——竟是一尊由乌桓工匠打造的青铜像,底座刻着"定北剑护佑北境百年",背面是各族首领的联名刻字。周生辰让人将铜像抬到西州城门处,供百姓瞻仰。 "这是告诉天下人,王军的根基在北境民心,不在一柄剑。"时宜看着百姓对着铜像跪拜,忽然懂了周生辰的用意。 与此同时,谢云从江南传回消息:那太监的万亩良田,竟是太后娘家去年强占的灾民之地。而中州士族收到时宜的信后,纷纷上奏小皇帝,请求周生辰将先帝批注的《兵法》送京,"以证史实"。 刘徽接到奏折时,正被太后逼着下旨斥责周生辰。他看着奏折上"先帝注解"四字,忽然笑道:"既是先帝遗物,自然该送回中州。传旨周生辰,让他亲自护送《兵法》回京,朕要亲自迎驾。" 太后听闻此旨,暗自得意——周生辰果然要自投罗网。她立刻让人在周生辰回京的路上布下伏兵,又串通几位老臣,准备在他入宫时以"毁剑不敬"为由将其拿下。 殊不知,周生辰早已算准她会如此。他让凤俏带着王军精锐,伪装成商队提前潜入中州,控制了通往皇宫的三条要道;又让谢云将太监强占民田的证据,悄悄送到了那些与太后有仇怨的朝臣手中。 周生辰抵达中州那日,刘徽亲自在城门口迎接。两人并辔而行,行至朱雀大街时,忽有百姓拦路喊冤,捧着状纸哭诉太后娘家强占田产之事。紧接着,几位朝臣当场发难,弹劾太后心腹太监"假传先帝意旨,构陷忠良"。 太后派来的伏兵还未动手,就被凤俏带人包围;准备弹劾周生辰的老臣,见势不妙竟纷纷倒戈,转而痛斥太后"祸乱朝纲"。 入宫后,周生辰并未急着拿出《兵法》,而是对刘徽道:"陛下,定北剑并未被毁,只是去年在雁门关与柔然作战时,为护粮草被敌军损毁。臣已命人将残剑收好,现供奉于西州祠堂。"他呈上残剑碎片,上面的皇家印记清晰可辨。 刘徽接过残剑,转身对满朝文武道:"皇叔守土有功,残剑亦是忠魂之证。倒是某些人,借先帝之名行构陷之事,该当何罪?" 太后在屏风后听得浑身发抖,却见周生辰拿出最后一张牌——先帝批注的《兵法》里,竟夹着一封先帝临终前的密诏,写明"若赵氏乱政,可由周生辰辅佐新帝清君侧"。 至此,大局已定。太后被彻底剥夺所有权力,囚禁于皇陵;那些依附她的外戚被连根拔起,朝堂为之一清。 回程路上,时宜看着周生辰在马背上闭目养神,轻声问:"从太后说您毁剑,到她被囚禁,不过半月。你何时开始布局的?" 周生辰睁开眼,望向西州的方向:"从她第一次想动王军军饷时,就该料到会有今日。"他伸手握住时宜的手,"对付蛇,要先按住七寸。而太后的七寸,从来都不是权位,是她以为无人知晓的贪婪与野心。" 风掠过中州城墙,带着西州草原的气息。周生辰知道,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,胜在他从未将目光局限于朝堂争斗——他守的是民心,算的是人心,这才是最锋利的谋略,最深厚的智慧。
第5章 西州岁月
西州的风总带着草原的辽阔,时宜坐在王府廊下,看着周生辰教弟子们新创的阵法。他褪去了朝服的拘谨,玄色劲装衬得身姿愈发挺拔,发间那枚旧玉随着动作轻晃,是她亲手为他系上的。
“师父这招‘回风卷’,比去年在雁门关用的更利落了。” 凤俏收了枪,额角挂着薄汗,朝时宜扬了扬下巴,“师妹,你说是不是?”
时宜笑着点头,刚要开口,就见周生辰朝这边走来。他接过她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,指尖不经意蹭过她的腕间,引来她脸颊微红。“陛下的信使刚到,” 他声音放轻,“说中州粮价稳了,让咱们不必再调粮过去。”
时宜愣了愣。自三年前他们退回西州,周生辰始终没断了对中州的照拂。小皇帝刘徽亲政后,他更是每月派暗卫送去边关布防图,提醒哪里需加固城防,哪里要提防蛮族异动。
“他长大了。” 时宜轻声道。当年那个躲在屏风后发抖的少年,如今已能独当一面。
周生辰嗯了一声,目光落在她身上。这三年,她不仅开口说了话,还跟着他学了算术、兵法,偶尔还能对王军的调度提出几分见解。只是每当提及中州,她眼底总会掠过一丝复杂 —— 那里有她作为漼氏女的过往,也有他们曾差点阴阳相隔的伤痛。
入夜后,王府书房还亮着灯。周生辰正核对西州的秋收账目,时宜端着热茶进来,却见他对着一幅地图出神。那是中州城的舆图,上面用朱砂圈出了几处宫殿。
“在想刘子行余党?” 她轻声问。
周生辰抬眸,将她拉到身侧:“他们在江南囤积私兵,陛下刚查清,却怕打草惊蛇,让我拿主意。” 他指尖点在地图上的一处渡口,“这里水网密布,适合奇兵突袭。”
时宜看着他专注的侧脸,忽然想起那年在行宫,他剑指刘子行时的决绝。那时她才明白,这个立誓 “不娶妻妾、不生子嗣” 的男人,为了护住想护的人,从来都敢破釜沉舟。
“我跟你去。” 她脱口而出。
周生辰皱眉:“江南路远,且有风险。”
“你说过,王军的事,我也能参与。” 时宜仰头看他,眼里映着烛火,“何况…… 我想看着你平定所有乱局,让这天下再无算计。”
他沉默片刻,终是伸手揉了揉她的发:“好。”
三日后,周生辰带着三千轻骑秘密南下,时宜以参军身份随行。凤俏本想跟着,却被他留在西州镇守 —— 如今的王军,早已不是只靠他一人支撑的队伍。
江南的雨总是缠绵,他们在渡口附近潜伏了五日,终于等到私兵转运兵器的夜晚。周生辰亲率百人潜入粮仓,时宜则带着剩下的人在岸边设伏。当火光冲天而起时,她听着远处传来的厮杀声,握紧了腰间的短剑 —— 那是周生辰送她的防身武器,剑鞘上刻着小小的 “辰” 字。
激战至天明,私兵头目被擒,粮仓尽毁。周生辰满身泥泞地回来,肩上中了一箭,却第一时间看向时宜:“没受伤?”
时宜摇头,踮脚替他拭去脸上的血污:“我说过,我能护好自己。”
他笑了,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。
回程时,船行在平静的江面上。时宜靠在船舷边,看着周生辰给刘徽写奏报。他写得极快,笔锋遒劲,末尾却顿了顿,添了一句:“西州安稳,时宜安好,勿念。”
“陛下看到这句,该笑你了。” 时宜打趣道。
周生辰放下笔,走到她身边,望着远处渐隐的青山:“他该明白,护住你,和护住这天下,对我而言一样重要。”
风拂过江面,带来潮湿的水汽。时宜忽然想起刚到西州的那个冬天,她在雪地里学骑马,摔进他怀里时,他说:“以后,有我在,你不用再怕。”
如今看来,他做到了。他护住了她,护住了徒弟,护住了小皇帝,也护住了心中那片不容玷污的赤诚。而她,也终于能站在他身边,不再是需要被庇护的小南辰王妃,而是能与他并肩看万里河山的时宜。
船行渐远,江面上只留下一道浅浅的水痕,像极了他们走过的路 —— 虽有波折,终是朝着光明而去。
第6章 故都风来
自江南平定归来,西州安稳了近两年。时宜已能独立处理王府内务,偶尔还会跟着周生辰巡视边境,王军上下早已习惯了这位“时宜先生”的存在。 这日清晨,凤俏捧着一封密信冲进书房,脸上带着少见的凝重:“师父,中州来的急信,说是……漼太傅病重,怕是撑不住了。” 时宜正在给周生辰研墨,闻言手猛地一顿,墨锭在砚台上划出一道深痕。漼太傅是她的叔父,更是当年在朝堂上唯一敢为南辰王府说句公道话的人。 周生辰接过密信,看完后递给时宜。信纸边缘被他捏得发皱:“陛下亲笔,说想请你回去送最后一程。” 时宜指尖冰凉,信纸在手中微微颤抖。她已有五年没回过中州,那座城藏着太多回忆——有她初入王府的拘谨,有与周生辰相处的点滴,更有行宫那场惊心动魄的厮杀。 “我陪你去。”周生辰握住她的手,“王军主力不动,我带五十亲卫随行。” 凤俏急了:“师父,中州如今看着平静,可那些旧臣眼睛都盯着呢!您这一去,岂不是给他们递把柄?” “他们不敢。”周生辰目光沉静,“陛下亲政五年,根基已稳。且漼太傅于国有功,时宜回去奔丧,名正言顺。” 三日后,一行人马低调启程。进入中州地界时,时宜掀起车帘,看着熟悉的城墙,眼眶微微发热。街道上行人往来,市集热闹,比起五年前,竟添了几分生气。 “陛下派了内侍在城门口候着。”周生辰的声音从身侧传来,“说让咱们直接入住行宫偏殿,离漼府近。” 时宜点头,心里却明白,这既是体恤,也是一种姿态——小皇帝在用自己的方式,护着他们。 漼府的灵堂设在正厅,白幡飘扬。时宜一身素服跪在灵前,看着叔父的遗像,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。周生辰站在她身后,沉默地递上帕子,无形中给了她支撑。 吊唁的人络绎不绝,有旧臣,有宗室,看向周生辰的目光复杂,却无一人敢出言不逊。毕竟谁都清楚,这位曾“反”过朝廷的小南辰王,如今手握西州兵权,更得陛下绝对信任。 傍晚时分,小皇帝刘徽屏退左右,单独留下周生辰和时宜。他比五年前高了不少,眉宇间多了几分沉稳,只是看向周生辰时,仍带着少年时的依赖。 “皇叔,”刘徽叹了口气,“太傅一走,朝堂上又少了个能镇住场面的人。那些老臣最近总提,说该给您恢复封号,让您回中州辅佐朝政。” 周生辰摇头:“西州离不开人。且我若回中州,反倒让陛下难做。” 时宜看向刘徽:“陛下心里已有决断,对吗?” 刘徽笑了,看向时宜的眼神温和:“时宜姐姐还是这么聪明。我想让你留下。” 时宜一怔。 “漼氏虽不如从前,但仍是望族。”刘徽语气诚恳,“你若留下主持漼府,既能稳定人心,也能帮朕盯着那些不安分的人。当然,这全看你愿不愿意。” 周生辰握住时宜的手,无声地示意她自己决定。 时宜沉默良久,想起叔父生前总说,漼氏的根在中州,更在天下。她抬眸看向刘徽:“我留下。但有一个条件。” “你说。” “每月我都要回一次西洲,且时间不定不设期限”她看向周生辰,眼底带着笑意,“西州也离不开我。” 刘徽朗声笑了:“准了。” 夜里,周生辰送时宜回漼府。月光洒在青石板路上,拉长了两人的影子。 “会不会觉得委屈?”周生辰轻声问。他知道,时宜最不喜朝堂纷争。 时宜摇头,踮脚在他脸颊印下一个轻吻:“不委屈。你在西州守着疆土,我在中州守着后方,这样不是很好吗?” 他心头一暖,将她拥入怀中:“等过些时日,我把西州的事安顿好,就来中州陪你。” “不用急。”时宜靠在他胸口,听着他沉稳的心跳,“我知道你总会来的。” 三日后,周生辰返回西州。时宜站在城楼上目送他的队伍消失在远方,手中握着他留下的那枚旧玉——如今,这玉成了他们之间的信物。 风拂过城楼,带着中州特有的气息。时宜知道,前路或许仍有风雨,但只要他们心意相通,彼此守护,便没什么可惧的。就像当年在行宫,他为她拔剑而起;如今,她也能为他,为这天下,守住这一方安宁。 远处的宫灯次第亮起,映照着这座重生的故都,也映照着一个无需再藏的未来。
第7章 亢龙书院见故友
马车碾过南萧都城的青石板路,发出规律的 “嗒嗒” 声。时宜掀起车帘一角,见街旁的垂柳已抽出新绿,卖花姑娘竹篮里的玉兰开得正盛,空气里飘着淡淡的甜香,与西州凛冽的风截然不同。
“快到了。” 周生辰的声音从身侧传来,他正低头看着一幅南萧舆图,指尖在 “亢龙书院” 四个字上轻轻点了点,“恒愈性子跳脱,待会儿见了,你别被他的话吓到。”
时宜抿唇轻笑,刚想说话,马车忽然停了。车夫在外禀报:“将军,亢龙书院到了。”
周生辰先一步下车,转身伸手扶她。指尖相触的瞬间,时宜忽然想起临行前凤俏的叮嘱:“师姐,南萧那位萧皇帝也就罢了,可千万别被恒愈先生绕进去!他能把黑的说成白的,当年师父跟他辩经,输了整整三坛酒!”
正想着,书院的朱漆大门 “吱呀” 一声开了。一位身着月白长衫的老者立在门内,鹤发童颜,手里摇着把折扇,见了周生辰便朗声笑道:“周生辰,你可算舍得从西州的风沙里钻出来了!再不来,我这书院的梅子酒都要馊了!”
“恒愈先生。” 周生辰拱手行礼,语气里带着难得的轻松,“这位是时宜。”
恒愈的目光落在时宜身上,折扇在掌心敲了敲,忽然对周生辰挑眉:“哦?便是你在信里提了八回的‘时宜’?果然是‘皎皎兮似轻云之蔽月’,难怪你这头北境的孤狼,也肯折腰向南。”
时宜的耳尖瞬间红了,刚要行礼,就被恒愈拦住:“免礼免礼,在我这亢龙书院,不讲那些虚礼。” 他侧身让两人进门,边走边摇着折扇,“我这书院虽不比你们西州王府气派,却也有几处景致可看。你看那池锦鲤,是去年萧宴那小子从御花园挪来的,说给书院添点活气 ——”
话未说完,就见一条金红色的锦鲤跃出水面,溅了时宜半袖水珠。周生辰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,替她拂去衣袖上的水渍,指尖划过她的腕间,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千百遍。
恒愈在一旁看得清楚,折扇 “啪” 地合上,凑到
时宜耳边低语:“姑娘你看,他自己都没察觉呢。”
时宜心头一跳,抬头正对上周生辰的目光,他眼底带着些许关切,见她望过来,忽然不自然地移开视线,看向池边的垂柳:“这里的景致,比中州的御花园清雅些。”
“那是自然。” 恒愈领着他们穿过回廊,“我这书院的匾额,可是当年萧宴还做和尚时题写的,你看这‘亢龙’二字,藏着几分禅意,又带着几分帝王气 ——” 他忽然停在一处碑刻前,上面刻着篇《劝学赋》,字迹风骨峭峻,“这是我去年写的,时宜姑娘觉得如何?”
时宜凑近细看,碑文中 “知世故而不世故,历圆滑而弥天真” 一句,让她想起周生辰常说的 “守心” 二字。她轻声道:“先生的字里,既有书生
意气,又有江湖侠气,难怪能聚起这么多学子。”
恒愈眼睛一亮,拉着时宜就要去看他的藏书楼:“姑娘好眼光!我这楼里有不少孤本,其中还有几卷是讲北境织法的,你定感兴趣!”
周生辰跟在两人身后,看着时宜被恒愈逗得笑靥如花,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。他想起当年在雁门关,恒愈曾给他算过一卦,说他 “命里有一劫,劫后遇清风”。那时他不懂,如今看着廊下那个被阳光镀上金边的身影,忽然懂了 —— 时宜,便是吹进他生命里的那阵清风。
傍晚时分,萧宴的车驾停在了书院门口。他身着常服,腰间只系着块墨玉,见了周生辰便拱手:“刚处理完政事,没来晚吧?” 目光扫到时宜时,微微颔首,“时宜姑娘。”
“萧陛下。” 时宜回礼,想起凤俏提起萧宴时,总是嘴上说着 “他就是个和尚皇帝”,眼底却藏不住的光亮。
四人在书院的月下亭中置了酒。恒愈举杯笑道:“今日有三喜,一喜周生辰携佳人到访,二喜时宜姑娘识得我这老骨头的字,三喜……” 他看向萧宴,“三喜萧陛下终于肯放下奏折,来陪我这老头子喝杯酒!”
萧宴无奈摇头,给时宜斟了杯酒:“恒愈先生的话,听听就好。” 他转向周生辰,“西州的布防图我看过了,北境那处隘口,确实该增派些人手。”
“我也是这么想的。” 周生辰与他碰了碰杯,“过几日回去,便让人去办。”
时宜安静地听着两人议事,偶尔给恒愈添酒。恒愈忽然指着天边的月牙笑道:“你看这月亮,像不像时宜姑娘发间的玉簪?周生辰,你可别告诉我,这簪子不是你送的。”
周生辰的耳尖微红,刚要说话,就被萧宴打断:“恒愈先生,还是说说你那新收的弟子吧,听说把《孙子兵法》改成了话本?”
时宜看着他们插科打诨,忽然觉得,南萧的月光似乎比别处更温柔些。亭外的竹影摇曳,酒香混着墨香,还有周生辰偶尔投来的目光,都让她觉得,这趟南萧之行,定会成为难忘的记忆。
第8章 再见萧宴
在南萧的日子过得格外轻快。每日清晨,时宜跟着恒愈的弟子们在书院的晨露里读书,周生辰则与萧宴在演武场切磋武艺,偶尔也会站在廊下,静静地看她临摹碑帖。
这日午后,时宜正在藏书楼整理北境织法的孤本,恒愈摇着折扇走进来:“姑娘可知,周生辰昨日在演武场,被萧宴打下了三次马?”
时宜的笔尖一顿,墨滴落在宣纸上,晕开一小团墨迹:“萧陛下的武艺,竟这么厉害?”
“那是自然。” 恒愈凑过来看她抄录的织法图谱,“萧宴当年在青龙寺,不仅佛法精深,棍法更是无人能及。不过啊 ——” 他话锋一转,笑得像只偷腥的猫,“他昨日打赢了,却在回去的路上,让人给西州送了封信,问凤俏姑娘的枪法练得如何了。”
时宜恍然大悟,难怪今早周生辰说起萧宴时,嘴角带着几分揶揄。她想起凤俏每次收到南萧的信,都会借口练字躲进书房,回来时脸颊总是红红的。
“这世间的感情啊,就像你这织法。” 恒愈指着图谱上的缠枝纹,“看着是两条线,实则早就缠在了一起,拆都拆不开。”
时宜的心跳漏了一拍,刚想反驳,就见周生辰站在门口,手里拿着件刚从西州送来的披风:“起风了,披上吧。” 他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笔,在那团墨迹旁画了朵小小的兰草,“这样就不碍眼了。”
恒愈识趣地摇着扇子离开,临走前还对周生辰挤了挤眼:“我去看看萧宴,免得他又在琢磨怎么给凤俏姑娘送兵器。”
藏书楼里只剩下两人,窗外的风卷起书页,发出沙沙的声响。时宜摸着肩上的披风,上面还带着西州阳光的味道。她轻声道:“恒愈先生说,你昨日被萧陛下打下了三次马。”
周生辰的耳根微红:“是我让着他的。” 他低头看着她抄录的织法,“这处的配色,你改得比孤本上的更好。”
“真的吗?” 时宜眼睛一亮,“我觉得北境的羊毛可以试试这种靛蓝,牧民们定会喜欢。”
“等回去,我们就试试。” 周生辰的声音很轻,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湖心,在她心里漾开圈圈涟漪。他忽然伸手,拂去她发间的一片落叶,指尖的温度烫得她缩了缩脖子。
傍晚的演武场上,萧宴正在教书院的学子们基础剑法。他的动作沉稳有力,收剑时却带着几分禅意的柔和。凤俏的信就是这时送到的,萧宴拆开看时,周生辰和时宜正好路过。
“她问我,南萧的锻造炉能不能融西州的玄铁。” 萧宴的嘴角噙着一丝笑意,将信纸递给周生辰,“说想打一把更轻便的长枪。”
周生辰看完信,递给时宜。凤俏的字迹龙飞凤舞,末尾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枪头,旁边写着 “萧和尚要是打不好,我就亲自去南萧找你”。
时宜忍不住笑了:“凤俏师姐还是这么直接。”
“她向来如此。” 萧宴望着天边的晚霞,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,“当年在青龙寺,她为了抢我的木鱼当兵器,追了我整整三条街。”
周生辰拍着他的肩:“既然心里有,为何不……”
“时机未到。” 萧宴打断他,目光望向北方,“她是西州的凤将军,我是南萧的皇帝,中间隔着的不仅是疆土,还有百姓的安稳。” 他转向时宜,“时宜姑娘,替我给凤俏带句话,就说她要的玄铁枪,我已经让人开始打了。”
时宜点头,忽然明白凤俏为何总说萧宴是 “和尚皇帝”—— 他心里装着的,不仅是儿女情长,还有天下苍生。
在南萧的日子过得飞快,转眼已是月余。离别的前一夜,恒愈在月下亭摆了饯别宴,萧宴带来了他亲手酿的青梅酒,酒坛上还贴着张纸条,是凤俏的笔迹:“少喝点,别耽误正事。”
“你看,” 恒愈笑着举杯,“连凤俏姑娘都比你们懂情分。”
周生辰给时宜斟了杯酒,眼底的不舍藏不住:“明日就要走了,舍不得吗?”
时宜望着亭外的月光,轻声道:“舍不得这里的人,也舍不得这里的月光。” 她想起这一个月里,恒愈带她看遍书院的藏书,萧宴与她谈论南北织法的差异,还有周生辰在每个清晨,为她摘下的带着露珠的玉兰。
“以后,我们还会再来的。” 周生辰握住她的手,指尖的温度透过肌肤传来,“等北境安稳了,我们带着凤俏他们一起来,让恒愈先生再给我们讲经,让萧宴……”
“让我给凤俏姑娘送玄铁枪。” 萧宴接话,眼底带着笑意,“我已经让人在书院旁边盖了处小院,就等你们来了。”
恒愈喝得微醺,摇着扇子哼起了南萧的小调,歌词里唱着 “清风徐来,佳人相伴,岁月长安”。时宜靠在周生辰肩上,听着这温柔的歌声,忽然觉得,南萧的这一个月,就像一场不愿醒来的梦。梦里有月下的酒香,有书楼的墨香,有朋友的笑语,还有身边人温热的呼吸。
“在想什么?” 时宜轻声问。
周生辰合上书卷,握住她的手:“在想,我们的日子,会越来越好的。”
第9章 归期渐近
在南萧都城住了半月,时宜渐渐爱上了这里的节奏。不必早起处理公文,不用揣摩谁的话里藏着机锋,每日只需跟着周生辰看街景、访古寺、聊诗词,听恒愈将他与故去的夫人的深厚情感,听萧宴讲他的治国之策。这日午后,他们在城外的竹林散步。青竹高耸,阳光透过叶隙洒下来,落在地上像碎金。时宜走得慢,他便刻意放慢脚步,始终与她并肩。 “再过三日,就要回西州了。”时宜轻声道。 “嗯。”他应了一声,忽然停住脚步,弯腰捡起片竹叶,指尖灵巧地折了折——一只竹叶哨出现在他掌心。 递到时宜面前时,他示范着吹了声,清越的哨音穿过竹林。“想我的时候,可以……”话没说完,自己先停住了,耳根又红了。 时宜接过竹叶哨,指尖捏着那片被他体温焐热的叶子,忽然笑了:“好。” 他看着她的笑,眼神温柔得像被阳光浸过的湖水,久久没有移开。 离别的前一夜,时宜坐在窗前整理行囊,见周生辰正对着一幅地图出神。那是他亲手绘制的中州舆图,上面用朱砂标出了漼府到皇宫的路线。 “这是禁军换防的时辰。”他指着地图上的小字,“若遇急事,从这条巷走最快。” 时宜凑近看时,发间的流苏不经意地扫过他的手背。他的动作顿了顿,目光从地图上移开,落在她垂着的眼睫上。 “时宜。”他忽然唤她的名字。 “嗯?”她抬头,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。那里面映着烛火,也映着她的影子,像藏着一片只属于他们的星空。 他没再说什么,只伸手将她耳边的一缕碎发,轻轻别到耳后。指尖擦过她的耳廓,像被春风拂过,留下一阵微痒的暖意。这时叩门声响起,周生辰打开房门“恒愈先生这是.......?” "二位明日就要离开了,这是我珍藏的佳酿,当年我夫人酿的!不如今晚我们小酌一杯!”周生辰客气的将人请进屋中。第三日清晨,南萧的城门下,萧宴和恒愈亲自送行。马车驶离南萧地界时,时宜回头望去,见那两人仍站在城门口,身影渐渐缩小。 她转回头,见周生辰正看着她,掌心摊开——里面是颗用红绳系着的栗子,正是那日她没吃完的。 “留着路上吃。”他的声音很轻,却像落在心湖上的石子,漾开一圈圈温柔的涟漪。 时宜接过栗子,握在掌心。栗子早已凉透,可她却觉得,那温度像是顺着掌心,一直暖到了心底。 马车一路向北,南萧的暖风渐渐变成北地的清风。时宜知道,平静的日子即将结束,但她不再害怕。因为她的行囊里,藏着南萧的月光,藏着竹叶哨的清响,藏着他指尖的温度——这些都是她往后面对风雨时,最温暖的铠甲。 而坐在身侧的周生辰,正低头看着舆图,却在她看不见的角度,将目光落在她握着栗子的手上,看了很久很久。车窗外的风掀起他的衣角,像在悄悄诉说着,那些藏在岁月里,从未说出口的温柔。
第10章 两城相守
时宜留在中州的消息,像一粒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,在朝野间漾开圈圈涟漪。有人说漼氏女终究是要归位的,也有人暗忖这是小南辰王安插在京城的眼线,议论纷纷里,时宜却已沉下心来打理漼府。 她遣散了府中冗余的仆役,将叔父留下的田产分赠给佃户,又将藏书楼里的孤本整理成册,送了一半到国子监。不过半月,原本有些萧索的漼府便有了生气,连带着周遭的邻里都赞一句 “漼家姑娘有风骨”。 这日午后,时宜正在核对账目,内侍突然登门,说陛下请她入宫品新茶。她换了身素雅的襦裙,乘着马车穿过朱雀大街,看着街旁嬉戏的孩童,忽然想起西州王府廊下的阳光 —— 那里总有弟子们练剑的吆喝,还有周生辰偶尔投来的温柔目光。 御书房里,刘徽正对着一幅画出神。画上是西州的草原,牧民赶着羊群,远处的雪山在阳光下泛着金光。见时宜进来,他笑着指了指画:“这是皇叔派人送来的,说让朕看看西州的春天。” 时宜走近一看,画角有个小小的 “辰” 字,笔锋藏着暖意。她指尖划过画纸,轻声道:“西州的草该绿了,去年这个时候,我们还在草原上赛马。” “朕记得。” 刘徽递过一盏茶,“皇叔说,你骑术进步极快,连凤俏都追不上了。” 两人相视而笑,倒少了些君臣的拘谨。正说着,户部尚书求见,脸色凝重地禀报:“陛下,北境传来急报,柔然军中异动,似有南下之意,”时宜端着茶杯的手一顿。北境是王军镇守的地界,周生辰此刻…… 刘徽却比她镇定,接过奏报看了片刻,沉声道:“传朕旨意,令西州增派三万兵马驰援北境,粮草由中州即刻调运,3日后出发!” 他看向时宜,目光温和却坚定,“时宜姐姐放心,皇叔百战百胜,不会有事的。” 时宜点头,心里却像被什么揪着。 “陛下,我得回一趟西洲,现在就动身!”时宜表现的有些着急
刘徽愣了一下,随即明白了她的焦灼。御书房内的檀香还在袅袅升腾,他看着时宜微微泛红的眼眶,那里面翻涌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——那是独属于她的、毫不掩饰的牵挂。 “时宜姐姐,”刘徽起身按住她的手臂,声音放得更柔,“现在动身,日夜兼程也要五日才能到西州。可粮草三日后就要出发,你若此刻走了,中州的调度谁来盯着?”他知道她急,却不得不点醒她,“皇叔最在意的,从来都是这天下安稳。你守好中州,便是在帮他。” 时宜的指尖冰凉,攥着裙角的力道几乎要将布料捏碎。她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,可北境的风太烈,战场的刀太快,她一想到周生辰可能身处的险境,心脏就像被无形的手攥紧。 “陛下,”她深吸一口气,努力让声音平稳些,“粮草调度我已记下关键节点,可托付给户部侍郎——他是叔父当年提拔的人,稳妥可靠。我去西州,不是为了添乱,是想……是想看看那里的布防是否有疏漏,毕竟我跟着皇叔学过三年军图。” 这话说得半真半假。布防疏漏是借口,心底那点“想离他近一些”的念头,才是最滚烫的缘由。 刘徽看着她眼底的执拗,忽然笑了。那笑容里带着几分了然,几分无奈:“罢了,你既心意已决,朕便不拦你。让禁军副统领带一队亲兵护送你,务必安全抵达。”他顿了顿,补充道,“告诉皇叔,中州有朕,让他安心。” 时宜屈膝行礼,转身时裙裾扫过案脚,带落了一片干枯的兰花瓣——那是她前日从西州带来的,一直压在案头的书页里。 赶回漼府的路上,马车跑得飞快。时宜掀开车帘,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,忽然想起去年此时,周生辰也是这样快马加鞭赶回西州,只为赶上她的生辰。那时他风尘仆仆地站在廊下,手里提着个食盒,里面是她爱吃的杏仁酪,还带着他身体的余温。 “姑娘,真的不收拾些衣物吗?”侍女在一旁急道。 “不必了。”时宜摇摇头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玉镯——那是周生辰送她的及笄礼,玉质温润,据说能安神。“越快越好。” 三日后,当西州的城门出现在视线里时,时宜的心反而奇异地静了下来。守城的士兵见是她,忙不迭地放行,嘴里还念叨着:“姑娘可算回来了!将军昨日还问起您呢!” 她翻身下马,直奔王府后院的军帐。帐外的亲兵见了她,都愣了一下,随即恭敬地行礼。凤俏正从帐内出来,手里拿着布防图,见了她更是惊得张大了嘴:“师妹?你怎么回来了?” “我来看看。”时宜的目光越过她,望向帐内那道熟悉的身影,“师傅在吗?” 周生辰闻声掀帘而出,玄色的军袍上还沾着地图的墨迹。他看到她时,眼底闪过一丝错愕,随即化为深沉的暖意,像冬日里骤然破开云层的阳光。 “怎么回来了?”他的声音里带着些微的沙哑,大约是熬了夜。 时宜走到他面前,仰头看着他,忽然说不出话来。那些一路积攒的担忧、焦灼、思念,在见到他安然无恙的这一刻,都化作了眼眶里打转的水汽。 “担心你。”她最终只说出这三个字,声音轻得像叹息。 周生辰的喉结动了动,抬手想替她拂去鬓边的尘土,指尖悬在半空,又轻轻落下,转而握住她的手腕——那里的玉镯被她攥得有些发烫。“傻姑娘,”他低声道,“我没事。” 帐内的烛火摇曳,映着他眼底的红血丝。时宜看着案上摊开的地图,上面密密麻麻地标注着敌军的动向,还有几处被红笔圈出的伏击点。她忽然明白刘徽那句话的意思——她守好中州,他才能安心在此布局。 “粮草三日后会到。”她定了定神,指着地图上的一处河谷,“这里地势险要,若敌军绕道,需派一队轻骑驻守。” 周生辰看着她专注的侧脸,忽然笑了。那笑容里带着骄傲,带着温柔,像春风拂过冰封的河面。“好,听你的。” 夜深时,时宜坐在灯下,看着周生辰在案前批阅军报。他的侧脸在烛火下显得格外清晰,鼻梁高挺,下颌线紧绷,却在偶尔抬眼看向她时,瞬间柔和下来。 “还没睡?”他放下笔,递给她一杯热茶。 “在想些事。”时宜接过茶,指尖触到他的,两人都顿了一下,又像触电般分开。 “想什么?” “想……等你打完这仗,我们去雁门关看桃花。”她轻声说,目光落在窗外的月光里,“刘徽说,那里的桃花,比西州的艳。” 周生辰的笔尖在纸上顿了顿,落下一个沉稳的“好”字。 帐外的风还在呼啸,带着北境的寒意。但帐内的烛火温暖,茶香袅袅,还有两人之间那无声流淌的牵挂,像一根看不见的线,一头系着西州的烽火,一头系着中州的安稳,更系着彼此心底那个“必有归期”的承诺。 时宜知道,这场仗不会轻松。但只要他在这里,只要她能守在离他最近的地方,哪怕只是为他研墨、为他整理军报,心里也是踏实的。就像当年他说的那样:“有你在,西州的风都是暖的。”
第11章 烽烟寄意
西州的风带着北境的寒意,卷着演武场的尘土,落在时宜的素色裙摆上。 演武场前,王军将士已列阵完毕,玄色铠甲在晨光下泛着冷光。周生辰一身戎装,腰间佩剑的穗子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——那是时宜去年亲手绣的,靛蓝色丝线里掺了几缕银线,在阳光下会透出细碎的光。 “此次柔然残部勾结北漠部族,在边境烧杀抢掠,若不肃清,恐成大患。”周生辰的声音透过风传到阵列前,沉稳如旧,“王军将士,随我出征!” “誓死追随!”三万将士齐声呐喊,声浪几乎要掀翻云层。 时宜站在廊下,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转身登上战马。这场景让她忽然想起七年前,自己刚入西州王府时,王军也是这样列阵出征。 那时她还是个怯生生的小姑娘,躲在廊柱后,看着周生辰翻身上马,玄甲映着雪光,背影决绝得像要融进北境的风雪里。凤俏在她身边小声说:“师父每次出征都这样,不回头的。”她记得自己攥着衣角,直到大军消失在路尽头,才敢偷偷掉眼泪。 而此刻,周生辰的战马已行至阵前,他忽然勒住缰绳,目光穿过重重将士,精准地落在廊下的时宜身上。 四目相对的瞬间,风似乎停了。 他的眼神里没有了当年的凛冽,多了些她读得懂的温度。像是老槐树在春夜里悄悄抽出的新芽,藏在厚重的年轮里,却带着不容忽视的暖意。 时宜望着他,忽然想起第一次随军时的模样——她穿着不合身的男装,被他护在中军帐,夜里听着帐外的刁斗声睡不着,他便给她讲北境的星图,说最亮的那颗星,永远指着西州的方向。那时的他,眉宇间带着少年将军的锐利,谈及战事时眼中有光,却从不会在出征前,对谁多留一个眼神。 “师父!”凤俏的声音打破了沉默,她已跃上马背,长枪斜指地面,“可以出发了!” 周生辰颔首,目光却仍未从时宜身上移开。他忽然微微颔首,嘴角牵起一个极浅的弧度——那笑意藏在风霜刻过的眉骨下,像雪地里初融的溪水,清浅却温柔。 时宜的心猛地一暖。 她记得第一次出征,大军开拔时,她追着队伍跑了很远,直到被谢云拦下,只能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小。那时的她不懂,为何他从不回头;如今才明白,不是不回头,是那时的他,肩上只有家国,没有牵挂。 而此刻,他回头了。 那一个点头,像是在说“等我”;那一个微笑,像是在承诺“必归”。 时宜站在廊下,缓缓抬起手,对着他的方向,轻轻拢了拢鬓边的碎发——那是他每次出征前,总会替她做的动作。 周生辰看到了她的动作,眼底的暖意更甚。他调转马头,举起佩剑直指北方:“出发!” “驾——” 马蹄声震彻大地,三万将士如一道黑色洪流,向着北境的方向涌去。周生辰的身影走在最前方,玄色披风被风扬起,像一只展翅的鹰,却在即将消失于路尽头时,又极快地回头望了一眼。 这一次,时宜看清了他眼中的光。 那光里有北境的烽火,有王军的战旗,更有廊下那个静静伫立的身影。 她站在原地,直到大军彻底消失在天际线,才转身回府。案上还放着他未看完的兵书,书页间夹着她昨日画的兰草图,角落里用小字写着“待君归,共赏兰”。 指尖划过那行小字,时宜忽然笑了。 七年前的她,只会在他出征后偷偷抹泪,怕他的剑不够锋利,怕北境的风雪太烈;如今的她,懂得了他肩上的责任,也信了他眼底的承诺。 风穿过老槐树的枝桠,带着兰草的清香。时宜知道,此次出征的他,与七年前那个决绝的少年将军已全然不同——他的铠甲下,藏着牵挂;他的长枪尖,除了家国,更系着归期。 她会在这里,打理好西州的一切,等他带着北境的捷报归来。就像老槐树下的兰草,无论经历多少风雨,总会守着根,等着春风吹回的那一日。 远处的演武场渐渐安静,只剩下风掠过空帐的声音,像一首未完的歌。歌里有初遇时的青涩,有烽火中的相守,更有一个将军,因为有了牵挂,连出征的背影,都染了几分温柔的期许。
第12章 捷报归尘
西州的城门楼子上,时宜扶着栏杆站了整整三日。檐角的冰棱垂得老长,被风刮得叮咚作响,像在数着归期。 第三日傍晚,远处的地平线上终于扬起一道黑色的烟尘。守城门的士兵突然高喊:“是王军!是我们的人回来了!” 时宜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,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栏杆。七年前的画面忽然涌上来——那时她刚入王府,也是这样站在城门楼,看着周生辰翻身上马,玄甲映着雪光,背影决绝得像要融进北境的风雪里。凤俏在她身边小声说:“师父从不回头,说战士的背影该对着战场。”她记得自己攥着他给的暖炉,直到大军消失,才敢偷偷掉眼泪。 而此刻,玄色的洪流正朝着城门涌来。最前方的白马上,周生辰勒住缰绳的瞬间,忽然侧过身,目光穿过层层人潮,精准地落在城门楼的她身上。 四目相对时,他的唇角极轻地扬了扬。没有言语,只抬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披风系带——那动作像极了出征前,他替她拂去鬓边碎雪的模样。 时宜望着他,忽然笑了。风掀起她的裙摆,像只展翅的蝶。 王军穿过城门时,百姓们捧着酒水迎上来。周生辰翻身下马,接过一碗烈酒仰头饮尽,酒液顺着下颌线滑落,滴在玄甲上,溅起细碎的水花。他挥手让将士们各自休整,自己却提着缰绳,一步步朝城门楼走来。 石阶上的冰还没化透,他走得稳,玄色披风扫过台阶,带起的冰粒落在她脚边。“等很久了?”他站在她面前,头盔的系带垂在颊边,沾着北境的雪沫。 时宜摇摇头,伸手想替他拂去,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铠甲,又触电般缩回来。他却顺势握住她的手,将她的指尖按在自己温热的掌心:“不冷了,打了胜仗,心里是热的。” 她的指尖被他捂得发烫,忽然想起出征前那晚。她在灯下给他缝护膝,针脚歪歪扭扭,他却看得认真,忽然伸手按住她的手背:“慢些,别扎到自己。”烛火在他眼底跳动,像藏着半句话,终究没说出口。 “给你的。”他忽然从怀里摸出个长条木盒,打开时,一支乌黑的狼毫笔躺在锦缎里,笔杆刻着细密的云纹,“柔然国师的笔,说是用雪狼尾毛做的,写起字来顺。” 时宜接过笔,指尖刚碰到笔杆,就被他轻轻握住。他的指腹蹭过她的指节,那里还留着常年握笔的薄茧:“你上次说想抄《诗经》,这支笔正好。” 她忽然想起,半月前他在书房看兵书,她趴在案边练字,随口说“西州的笔总有些涩”。那时他没应声,原来记在了心上。 “师妹!看我给你带什么了!”凤俏提着个麻袋跑上来,撞进两人中间,解开袋子,滚出几颗拳头大的夜明珠,“北漠王帐里搜的,晚上能当灯使!” 时宜刚要接,周生辰忽然伸手挡了一下:“小心扎手。”他捡出颗最圆润的,用自己的帕子裹了,才放进她掌心,“拿着玩。” 凤俏撇撇嘴:“师父偏心!”话虽如此,却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,“这是给你的,北境的野山枣,比去年的甜。” 时宜咬了颗山枣,甜汁顺着嘴角流下来。周生辰伸手替她擦掉,指尖带着铠甲的凉意,惹得她缩了缩脖子。他低笑一声,声音压得很低,只有两人能听见:“还是像小时候,吃什么都不小心。” 正说着,谢云提着个锦盒走来,神秘兮兮地打开:“师妹猜是什么?”里面是些五颜六色的羽毛,“北境百灵鸟的毛,你窗台上的鸟笼该添新装饰了。” 时宜刚接过,就被周生辰抽走两根:“别扎到。”他替她理好羽毛,指尖不经意地扫过她的发梢,“凤俏说你最近总失眠,挂在窗边,或许能安神。” 她忽然想起昨夜临睡前,她对着空鸟笼发呆,凤俏进来送茶,随口说了句“师妹要是想师父了,就对着笼子说说话”。原来凤俏转头就报给了他。 “还有我!”秦严扛着张雪豹皮跑来,累得脸红脖子粗,“师、师妹,铺在廊下,比毡子暖!” 皮子太大,时宜抱不住,周生辰自然地接过去搭在臂弯,另一只手仍牵着她的手腕:“太重了,我让人送你房里去。” 暮色渐浓时,弟子们的“战利品”堆了半人高——谢云的羽毛,秦严的豹皮,还有人送了串风干的野果,说“师妹爱吃甜的”。时宜被围在中间,手里攥着夜明珠,怀里揣着野山枣,周生辰替她抱着雪豹皮,指尖还缠着她的一缕发丝。 “好了,都让你师妹歇歇。”周生辰挥挥手,弟子们嬉笑着散开,却故意留了段距离。 风卷着灯笼的光晕,在两人之间晃出暖黄的圈。时宜仰头看他,他的下颌线在灯火里格外清晰,玄甲上的冰碴子融成水,顺着铠甲的纹路滑落,像在写一首没说出口的诗。 “回去吧。”他轻轻拽了拽她的手腕,“庆功宴的菜该好了,有你爱吃的奶豆腐。” 她跟着他往府里走,脚步声踩在雪地上,咯吱作响。走到老槐树下,他忽然停住,转身替她拢了拢披风:“领口没系好,风都灌进去了。” 指尖蹭过她的脖颈,带来一阵微痒的暖意。时宜缩了缩脖子,撞进他含笑的眼里。那里面映着灯笼的光,也映着她的影子,像藏着整个西州的春天。 “周生辰。”她忽然抬头。 “嗯?” “下次出征,还会回头吗?” 他低头,鼻尖几乎碰到她的发顶,声音轻得像风:“每次都会。” 远处传来弟子们的笑闹声,混着庆功宴的鼓点,像一首温柔的序曲。时宜知道,这支曲子里,有烽火,有归期,有他替她拂去鬓边雪的指尖,有他藏在笔杆里的牵挂,更有往后岁月里,数不尽的、这样暖的瞬间。 老槐树的枝桠上,最后一片残雪落下来,正好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。
第13章 烟火人间
西州下了场小雨。时宜坐在老槐树下,看着周生辰指挥弟子们加固粮仓,戒指上的缠枝纹被雨雾润得发亮。 “师妹,师父说这批新粮要分三成给漠北牧民,你看看账册对不对?”凤俏抱着竹简跑过来,额角沾着泥点。她虽是能独当一面的将领,却仍改不了遇事先找时宜的习惯。 时宜接过账册,指尖划过墨迹:“数目没错,只是记得让押送的人多带些御寒的毡子,漠北这几日该降温了。”她说话时,周生辰恰好走过来,自然地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鬓发。 凤俏眼观鼻鼻观心,假装没看见这幕:“师父,柔然那边派了使者来,说明日到西州,想要求和。” 周生辰点头:“知道了,你先去安排住处,不必铺张。”待凤俏走远,他才看向时宜,“明日你要不要一起见使者?” 时宜摇头:“还是你去吧,我去看看织坊新出的羊毛布。”她如今在西州也开了家织坊,教牧民的女儿们织布,织出的料子又暖又韧,很受王军欢迎。 周生辰失笑:“我们时宜先生,如今是又管民政又管商贸了。” “那也是跟你学的。”时宜仰头看他,雨珠落在他睫毛上,像落了层碎星,“你教我看地图时说,守住疆土不光要靠刀剑,还得让百姓有饭吃、有衣穿。” 他握住她的手,戒指在掌心硌出浅浅的印:“等处理完柔然的事,我带你去漠北看胡杨林。” 第二日,柔然使者带来了驼绒和宝石,态度谦卑得很。周生辰没收宝石,只留下驼绒,又回赠了织坊新出的羊毛布:“北境苦寒,这些布比宝石实用。若真心想和,就约束好部众,别再越界。” 使者连连应诺,临走时偷偷看了眼站在廊下的时宜——这位常伴周生辰左右的女子,虽未穿官服,却气度从容,连王府的将领们都对她恭敬有加。 送走使者,周生辰回到书房,见时宜正对着一幅画发呆。画上是中州的街景,她用细腻的笔触画了卖糖人的小贩、踢毽子的孩童,还有漼府门前那棵老槐树。 “想中州了?”他从身后抱住她。 “有一点。”时宜转过身,“昨日收到陛下的信,说国子监的学生们用上了我们送去的孤本,还托我谢谢你。” “该谢的是他自己。”周生辰拿起画,“这画留着吧,等开春了,我们一起回中州住些日子。” 冬日来得快,西州第一场雪落下时,时宜正在给周生辰缝护膝。他总说膝盖在雁门关受过伤,天冷了就发疼。窗外,弟子们在雪地里练剑,呼喝声震落了枝头的积雪。 “师父,宫里来人了!”门外传来凤俏的声音。 进来的是刘徽身边的老内侍,捧着个锦盒:“陛下说,这是新制的暖炉,让小南辰王和时宜姑娘过冬用。还说……让时宜姑娘别忘了下月回中州,他让人备了她爱吃的杏仁酪。” 时宜接过锦盒,里面是两只铜制暖炉,刻着西州的草原纹样,想来是刘徽特意让人打的。她忽然想起多年前在行宫,那个缩在她身后的少年,如今已懂得如何心疼人了。 “替我谢陛下。”时宜笑着说,“告诉他,西州的野栗子熟了,我让人给他捎些过去。” 老内侍走后,周生辰拿起暖炉摩挲着:“陛下长大了。” “是啊。”时宜靠在他肩上,“以前总觉得他需要我们护着,现在才发现,他也在护着我们。” 雪下得更大了,周生辰命人在府中设了宴席,召来弟子们围炉取暖。席间,谢云喝多了,拍着桌子喊:“想当年在行宫,我还以为咱们都得交代在那儿!多亏了师父,不光护住了师妹,还护住了咱们这帮兄弟,护住了这天下!” 凤俏踹了他一脚:“喝多了就少说两句!”嘴上这么说,眼里却闪着泪光。 周生辰拿起酒碗,朝众人举了举:“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,是大家一起守住了想守的东西。”他看向时宜,目光温柔,“包括眼前人。” 时宜脸颊发烫,偷偷回握住他放在膝上的手。炉火噼啪作响,映着满室的笑脸,窗外的风雪仿佛都成了温柔的背景。 夜深后,众人散去。周生辰抱着时宜回房,雪光透过窗棂洒进来,照亮了她无名指上的戒指。 “还记得刚到西州时,你总说怕给我添麻烦。”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。 时宜往他怀里缩了缩:“那时候傻嘛。” “不傻。”他轻声道,“那时候我就想,一定要让你在这儿住得安心,再也不用怕任何人任何事。” 如今,他做到了。没有朝堂的算计,没有世俗的眼光,只有西州的风、中州的月,和身边触手可及的温暖。时宜闭上眼,听着他平稳的心跳,像听着这人间最安稳的歌谣。 雪还在下,却盖不住王府里的烟火气。这烟火气里,有王军操练的呐喊,有织坊机杼的轻响,有弟子们的说笑,更有他们相守的岁月——是他逆了天命换来的,最寻常也最珍贵的,人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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